六月。气温已变得很高,日均温度30度以上。在艳阳高照的日子里,黑夜逐渐缩短,白昼变得炙热而漫长。知了的声音随着楼层的增高渐行远去,躺在床上,可看见的是湛蓝的天空和层层叠叠的云彩,以及偶尔飞过天际的像鱼儿一样缓缓前进的飞机。烦闷枯燥的季节里,因为有妞妞的存在,变得轻快许多。这是我二十几年的人生中的一年,但对妞妞来说,这是在这个南国之城的第一个夏天。
回顾匆忙的一年,孩子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因为某些机缘的巧合来到这个南方城市,原本像无根蓬草般行旅的我,也建立了家庭,成为母亲。在某个地方成家,就等于就此扎根,使得眼前的风景也渐渐发生变化。虽然这种感觉难以言喻,但只要凝视树木花草,或身处闹市之外,或也能感受到孩子的生命力吧。不同的人,即使站在同一个的地方,透过各自的人生,看到的风景也会有所不同。
每日带妞妞出门散步,妞妞总会留意到路旁的花花草草,一双小眼睛睁得溜圆地盯着黄色的花朵看;那棵高大细密的小叶榕上,不时有小鸟飞过;阳光从叶缝间洒下来,形成一道道金色的线条;风吹过,细密的灌木微微随风摇摆……这一切,都躲不过妞妞那双眼睛。而我,也渐渐像妞妞一样,用心观察身边的一切。仔细想来,风景是无处不在,风景在各人眼前、心间。
妞妞三个多月时便开始翻身,从开始的费力和困难,到现在已是轻而易举,只要放在床上便没有平躺着的时候,连睡觉也是匍匐着,仿佛要把之前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们便过上了提心吊胆的日子。
妞妞在学会翻身的第二天,趁大人不备便翻下了床,头上肿了个包。看着从床上跌落、肿了个大包而哭叫的孩子,觉得很心疼,恨不得代替他受苦,可是跌下来的不是自己,当然无法真正感受到孩子的痛楚。或许有人反驳说,,做父母的看着孩子受苦,就像自己受苦一样。不过,身体的痛和心里的痛是两回事。在惊叹孩子生命力的同时,也感受到在生死交界时令人手足无措的脆弱。越是意识到那种脆弱,对他就越感到疼惜。
我傻傻地望着眼前哭叫的孩子,心想“这个孩子终究得靠自己活下去啊”。即便是他的父母,也无法真正感受到他心里的痛。唯一能做的只是永远守护着他而已。想到这里又觉得很不舍。
麋鹿是一种温和的动物,但是在阿拉斯加,每年都有人死在麋鹿脚下,尤其是带着小鹿的母麋鹿,可能比棕熊还要危险,它们会抬起前脚来攻击敌人。保护孩子是每一种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行为,而现在我也更能够站在大麋鹿的立场理解它们的行为。稍微改变一下观点,就看到更多过去所看不到的了。
人们总是在长大以后回想起孩童时期。想的不外乎是热衷的各种游戏、已不复存在的原野、青梅竹马的好友……不过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应该是当时所不在意的“时间”吧。那种无关乎过去或未来,在在乎眼前片刻,无法再重新拾回的时光。
或许过去与未来根本不存在,只是人们随意幻想创造出来的。但人们竟也摆脱不了这种既有着美感,同时却又乏善可陈的幻想。也因为如此才会无法自拔地对婴孩以及天地万物那种“片刻的生命力”感到不可思议。
这些时间都是不可或缺的。我们经常后悔着过去种种,同时又烦恼着未来,还要珍惜把握匆忙的每一天。随着年龄的增长,又开始追寻那种深藏在遥远记忆中的时光。
日常生活中的“当下片刻”,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到的是“自然”。那不是站在远处眺望的世界,而是要融入其中;并非创造什么,只不过是寻回已流逝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