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个一辈子被网在大山里的汉子。
炊烟,缠缠绕绕,轻轻舒卷在老人的周围。他就在这炊烟中静静地伫立田畔,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说不清心中是痛苦还是喜悦。儿子成器了,要外出求学,离开这贫瘠的山村。小小的我就在身边,舅舅坚定的脚步告诉我,他离山间的炊烟一步步远了,又一步步走入城市的浓烟中。从此,外公的心被牵走了一半。
鹊巢,缀着丝丝缕缕羽毛的黑色的鹊巢老了,孤零零地挂在栉风沐雨的枯朽的树上,树下是外公风中残烛般的身影。外公用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他总是那么慈祥,那么亲切。
我爱爬山,因为山上有云,有数不清的星星,更有永远仰着笑脸的小花。有一次,外公陪着我上山。我一边玩,一边采蘑菇,不知不觉就把一片片田塍抛在身后,把一条条小路踩在了脚下。天黑了,我猛一回头,才发现早已没了村庄的踪影,不禁大哭起来,外公说:“不哭,不哭,大山的儿女从来不会迷路,是鸟儿终会归巢的。”我止住了哭泣,蹦蹦跳跳要做鸟儿。外公遥望山的那边,喃喃道:“是鸟儿终会归巢的。”
一转十年过去了,我早已进了城与父母生活在一起了,但我依然思念外公,思念那总是缠绕他的炊烟,还有那黑乎乎的鹊巢。一个晚上,妈妈突然匆匆跑了出去,过了一会打电话回来,说:“你外公病了,在县医院。”我刹那间感到自己被抽空,没有了任何意识。只是快步奔向医院,我始终不相信外公会生病。推开病房,只见外公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我颤着声唤外公。外公笑对着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啊,难免要和危险打打交道的。”外公所说的“没什么大不了”的病,是脑血栓!
几天后,外公出院了,他的左手几近麻木僵化,双腿枯瘦如柴。后来我去看外公,他依然站在那个鹊巢下,炊烟缭绕,那布满沟壑的脸上写尽了沧桑和孤独。“外公!”听到我的叫声,他笑着回头,招手示意:“看,是鸟儿终要归巢的。那只鹊儿不是回来了吗?”“嗯!”我扶着外公,看着那归巢的鹊儿。
日头傻愣愣地斜过天穹,阳光的阵脚密密地走过草地。炊烟,袅袅的在远方升起,丝丝缕缕缭绕着。一老一少就这样立在田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