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比赛完了通常都有班际郊游。星期天一大早,出发时我们一圈圈聚集,假装热烈地讨论化学习题,眼睛却在偷瞄女生并暗中下评语。除了分组烤肉,郊游的另一个保留节目是丢手帕。女生把手帕丢在你背后,你得赶快拿起来追着她跑。这个游戏没有任何意义,却让你对出席者一览无遗,呆会儿要电话时比较有效率。回台北的路上,漂亮的女生总是和别人坐在一起。偶尔你幸运了,她却在你的肩上睡着。发丝飘到你鼻下,你冲动拔下一根。因为你知道有一天她会嫁给别人,对年少的情怀矢口否认。她不会记得你曾经花了三十分钟为她烤一根肥香肠,用掉半个初恋和一整瓶沙茶酱。
到了高三,我们仍希望在补习班抓到一点情意。第二排那个中山女校的怎么没来?第四排那个景美女校的换了手表?是的,我们注意到手表,甚至手臂上的汗毛。半学期过后,终于鼓起勇气传纸条:“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绝。”她转过头,我们立刻埋头书本。下课后我们等在电梯门口:“听说她男朋友是附中的。”但是,骨子里我们是脓包,不敢为心爱的女孩干架。她走出来,扶着眼镜看我们一眼,我们却又立刻血脉贲张:“那个附中的个子大不大?”
我终究没有找到那个附中的。后来,我进入台大外文系,女与男十比一。对我来说,高中时代匆匆结束。那个迷信永恒、交浅言深的年代,那个席慕蓉、三毛、吴茜莲的年代啊!坐在外文系教室,我梦想了三年的一切就在眼前,不知为什么,我竟寂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