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求子这条路上,先生算是给我很大的支持,结婚半年肚皮都没消息时,先生主动自己去做精液检查,以老公来说,这算是难能可贵。为了生孩子,一开始我们在某三甲医院附近租房子,到后来买房子,一切都是始料未及,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孩子。对我在求子过程中的所有决定,从吃排卵药到打排卵针,先生也从来没有阻止过,事实上,我们决定做人工受孕,是先生求我去做的,不是因为他急着想要孩子,而是他不想再看到我为了一个小孩把自己逼疯,求助专业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在精神上也算有个寄托,先生其实从结婚到现在,对生孩子这件事都抱持顺其自然的态度,有的话很好,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是因为我的紧张、强求,他才跟着我一起一头栽进来。
但连先生如此体贴的另一半,对我不孕的心情,还是有些地方无法体谅。一般人听到一对夫妻生不出小孩,多半先把责任归究到老婆身上,但其实我和先生生殖能力都很正常,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到现在都没怀孕,因此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我一直希望低调再低调,不希望大家知道我们”不孕”,我知道诸多关心及眼光会让我的压力加倍,我又是个容易胡思乱想的人,但先生似乎觉得没什么,亲朋好友问到我们要不要生小孩时,他会马上说:‘生不出来啊’于是我发现越来越多人开始关心,包括亲戚、先生的同事、先生的同学,他们提供偏方、或是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无心之中说出听似安慰,但对我是非常羞辱的话,这一切都让我很受伤,因为‘生不出来’这四个字,对我来说是极为羞耻的一件事,好像我是个不正常的女人,我会开始想别人私底下都怎么说我,会不会笑我:‘生小孩还是趁年轻,像她年纪大了难怪生不出来’。
我也记得流产过后大概一个星期,先生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她同事刚生的小孩,当下我真的觉得下巴快要掉下来,竟有人没心到这个地步,这个人还是跟我一起经历流产的另一半,我跟先生说:‘不太好吧!我现在没有心情。去看别人的小孩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吧!’先生说:‘还好吧’,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先生的大哥有小孩,是家中第一个孙子,公婆都捧在手掌心。其实,我很忌妒,每次看到这个小侄子,都在提醒我自己”不孕”,记得医生宣布我流产的那天下午,回到先生家,我在房间流泪,听到婆婆在客厅含饴弄孙,一边逗小孩,一边笑,我心里像是有刀在割。先生都看在眼里,有一次我们为了生孩子的事吵架,先生脱口而出:‘你就是因为没办法接纳人家的小孩,没办法打开心房,我们才会生不出小孩!’当下我觉得好像被人家打了一巴掌,先生其实说的没错,我很小心眼,我很忌妒,我可能真的是因为这样所以老天爷不想要给我一个小孩吧!不孕的我,全身都长满刺,别人的一个眼神,一句无心的话,都刻在我心里,留下好大的伤痕。
流产后,两次人工受孕都失败,我一直想去做输卵管造影,医生建议我不用做,90%会白做,因为从我的状况判断,90%会是通的,但如果我有疑虑,还是可以去做。我一直很犹豫,因为听说输卵管造影很痛,但我真的不希望因为那10%的机率,让我每个月的努力都付诸流水,先生听了只希望我不要去做,怕我受苦,我很感谢先生的体贴,但,我想那10%带给我的担忧,那种未知的焦虑,急于得到一个答案的焦虑,可能只有我自己知道。
有时候,我很希望自己是男生,不孕就让老婆去承受,男生只要简单贡献精液,不像女生要吃药、打排卵针、做一堆不舒服的侵入性治疗、在诊疗台上把脚张开,每个月忍受疗程的不适,然后看到验孕棒上干净的一条线时,就像天瞬间塌下来,那种绝望只有女生感受最深刻,如果我也可以说句:‘没关系,我们再努力’如果我可以这么洒脱、这么一句话带过该有多好。
不孕的女生是非常敏感的,我只把生不出小孩这件事跟我最亲密的朋友说,在其他人面前,装做一派轻松,就是希望不要再受到过多的关心。当初是先生跟我的公婆说我很想生小孩,很紧张,从那天开始,先生一家人都知道我很想生小孩,婆婆动不动就叫我不要紧张,说真的,我很感谢大家的关心,但我真的很讨厌在大家面前被贴上‘生不出来’的标签,我宁愿大家以为我不想要小孩,这样我可以在自己不孕的阴暗角落鸭子划水,慢慢努力。如果时间能倒流,真应该怀孕再结婚的,我的小孩,你再不来报到妈妈就要被你逼疯了!老天爷,为什么你觉得我不配当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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