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婴儿奶粉的两则坏新闻

　　第一财经日报报道截图

　　《内地婴儿奶粉含反式脂肪》

　　刊发媒体：南华早报

　　《“第一口奶”成医院赚钱利器：一张奶粉入门证300万元》

　　刊发媒体：第一财经日报

　　最近有两条关于婴幼儿配方奶粉的坏新闻，如果按“负面新闻”的概念，两个分别算是国产奶粉和进口奶粉的负面新闻。因为涉及食品安全，两个新闻都引起了很大的关注，但从“坏新闻”的角度，这两条都是坏新闻。

　　1、先说《南华早报》7月8日刊发的《内地婴儿奶粉含反式脂肪》。该报报道称，由其委托进行的检测发现，贝因美冠军宝贝俱乐部、圣元优博以及伊利金装三种婴儿配方奶粉中，每100克奶粉含有0 .4克至0 .6克反式脂肪，美赞臣和惠氏两款洋奶粉中不含反式脂肪。

　　报道引用专家说法描述了如果婴儿摄入的脂肪所含反式脂肪过多可能带来的不良影响。其实，反式脂肪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概念大家都有，所谓垃圾食品多半都是指其含有大量反式脂肪。但是报道没有给出奶粉专家的说法，而只是客观表述了检测结果，造就了这篇坏新闻。

　　《南华早报》说自己是4月就拿去送检的，这无疑是一个有价值的操作，也是公众关切的问题，如果检出了反式脂肪酸超标，肯定是大新闻。问题在于，检出的结果没有超标……没超标你发什么新闻呢?这几年食品安全领域不少大新闻都是这么无厘头，拿“检出”当新闻，《证券市场周刊》就曾从葡萄酒里检出某几种农药，即便这个农药是全世界葡萄酒里都允许检出的，即便其含量只有标准的几百分之一，严重误导公众。

　　《南华早报》并没有犯这个错误，它在文中指出了虽然检出但是并未超标。但是，既然符合标准，为何头条发稿呢?因为有两款奶粉未检出反式脂肪?有的检出，有的未检出，新闻来了。

　　可是，报道涉及两个专业领域：1、婴幼儿配方奶粉;2、反式脂肪。反式脂肪不好，人尽皆知，这方面《南华早报》采访了专家。婴幼儿配方奶粉中的反式脂肪从何而来?是否不应检出?为什么国际、内地标准均有相关限量而非禁止检出?这些都没有答案，因为《南华早报》没有采访乳业方面专家，只要随便采访一个，这篇稿件可能就不会以这种方式刊发。

　　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回应说，这几年检测了1万多个样品，其中包括197个进口样品，所有样品均含有反式脂肪酸。中国乳协说如果说哪两款奶粉不含有反式脂肪，那就说明“不是检验结果是捏造的，就是该产品根本就不是奶粉。”

　　既然本来就应该含有一定的反式脂肪，那么两种洋奶粉未检出就有些蹊跷。国家食品安全风险评估中心副研究员钟凯认为，如果检测时使用的检出限值较高，那就容易出现假阴性。啥意思哩，国家标准是每100克里面不能超过3克，国产几款是0.4-0.6克，如果拿0.7为检出限值，则结果是均未检出。但如果拿0.4为检出限值，那0.3的奶粉就是未检出。如果告诉公众A为0.4，B为0.3，那算个屁新闻，但如果说一个检出，一个未检出，那俨然就成了大新闻。

　　很多人怀疑《南华早报》是在有意黑国产奶粉，我不赞同。《南华早报》的公信力摆在那里，我相信它。它也做到了基本的客观公正，文章里写明了并未超标。但它确实做了一条坏新闻。坏新闻此前推送过《不应以生活常识报道专业领域》(回复专，可见该文)，认为对于医疗、法律、食品安全等专业领域，记者应有所敬畏，以开放的心态去全面了解和调查，并认真采访专业人士。

　　《南华早报》是香港难得的负责任纸媒，有着很高的公信力，而对这篇涉及公共利益、可能带来极大影响的报道却未能表现出相称的负责，十分可惜。香港纸媒整体水平较低，大多数报纸在报道大陆新闻时都大量引用道听途说、微博谣言、网帖说法等，让人难以尊重。包括那几家在香港几乎没多少零售读者的红色报纸，也多有这种情况出现。一个网友编排的虚假消息，经过香港报纸“报道”，第二天成了权威消息在微博上大行其道，这种例子比比皆是。越是如此，越珍惜《南华早报》这样的媒体。

　　2、很巧，就在《南华早报》刊文的同一天，《第一财经日报》也发表了一篇与婴幼儿配方奶粉相关的新闻，《“第一口奶”成医院赚钱利器：一张奶粉入门证300万元》，批评洋奶粉以商业贿赂垄断医院里的奶粉。

　　这是一篇堪称“奇葩”的坏新闻，文中没有一个姓名、医院名称、奶粉名称，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广州”。文中提及的消息源如下：广州一位即将生产的孕妇……一位接近广州某医院内部的乳业人士……一位乳业专家……一位多年研究乳业的人士……

　　当然，这不是大问题，在当前中国舆论环境下，有些报道确实需要隐去消息源，类似的通篇都不能给出明确来源的新闻也并不罕见。但这篇文章不但隐去消息源，而且没做任何考证，没采访任何一家医院或洋奶粉，最夸张的是这段话：一位接近广州某医院内部的乳业人士向《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讲述了这样一则案例：“一些刚出生的婴儿，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可能被护士私下喂养了某品牌洋奶粉，婴儿因此适应了该品牌洋奶粉，有的甚至连喂养母乳都不适应。”

　　一个很严重的指控(护士瞒过父母给孩子喂某一品牌奶粉)，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核实，甚至连批评的对象都不明确，还“可能被私下喂养”，这叫新闻吗?365夜天天讲故事吧?

　　医院收几百万入场费，洋奶粉商业贿赂，这些都是有价值的新闻线索，值得记者去采访报道，但不应该是这样，记者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知情人士讲那内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