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雪覆盖了一切,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耀眼的白色。
一天早晨,同学们都坐在了座位上,教室门开了,校长走了进来。她领着一个女孩儿,对大家介绍道:“这是玛雅。”
玛雅的头垂得低低的,我想我听到了她小声苦嘀咕道:“你们好。”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她的外套敞开着,里面的衣服看起来又旧又破。她的鞋还是春天的单鞋,根本不适合雪天穿,一只鞋的鞋带也已经坏了。
我们的老师艾伯特小姐说:“大家来跟新同学问个好吧。”
但是大多数人都保持沉默。
教室里只有我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老师安排玛雅坐在了那里。
在我们邻桌的第一天,玛雅转过来朝我微笑。
可是我并没有回应她。我挪了挪我的椅子、我自己、还有我的书,想离她远一点儿。
当她看向我的时候,我就故意把头转向窗户,盯着窗外的雪。
以后的每一天,每当玛雅走进教室,我都会扭头看别处,而且从不对她笑。
那一年,我最好的朋友是肯德拉和索菲。午餐时,我们喜欢围着操场散步,手牵着手,说些悄悄话。
一天,我们正在滑梯边聊天,玛雅朝我们走了过来。她摊开手掌,给我们看她闪亮亮的抓子儿和红色的小球,这是她的生日礼物。
“它弹得可高了。”她说。
可是我们都没兴趣。
于是玛雅跟自己玩起了游戏。
下午,我们回到教室后,玛雅悄悄对我说:“我打赌你肯定猜不到新的抓子儿世界冠军是谁。”
在我身后,安德鲁小声嘀咕道:“克洛伊交了新朋友。克洛伊交了新朋友。”
“她不是我朋友。”我急忙低声解释。
几周过去了,我们每天都会悄悄议论玛雅,嘲笑她的衣服、鞋子和她带来的奇怪午餐。
好几次,玛雅伸出手给我们看她带来学校的东西——一副扑克牌、挑竹签游戏棒、一个破娃娃。
无论什么时候她问我们要不要玩,我们都说不要。
天气越来越暖和,冰封的池塘解冻了,小草开始从雪覆盖过的泥土里钻出来。
一天,玛雅穿了一件漂亮的裙子和一双看上去很贵的鞋子来到学校,但鞋子和裙子好像是别人穿过的。
“我给她起了一个新名字,”肯德拉小声说,“叫‘新不了’。她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从二手商店里来的。”
我们都大笑起来。玛雅一个人站在围栏边。她手里握着一根跳绳,但是她没有走过来问我们档要玩。
过了一会儿,她把绳子对折,把两端绕在两只手上,开始跳起来。她围着整个操场一直不停地跳。她一次都没有抬头看,只是一直跳,跳,跳。
第二天,玛雅的座位空着。那天早晨的,我们讨论的主题是善良。
艾伯特小姐拿来一个大碗,盛满水。大家都围在她的桌边,看着她把一粒石子扔进水里。小小的波纹从石子向外荡漾开。
“这就是善良的力量。”艾伯特小姐说,“我们所做的每一件小事,都会像波纹一样,向整个世界发散力量。”
然后,艾伯特小姐让我们每个人都说说自己做过的善举,并且扔下一粒石子。
约瑟夫为他的奶奶扶过门。
肯德拉帮忙给她的小弟弟换过尿布。
甚至讨人厌的老安德鲁都做过好事。“我帮过老师把书搬上楼。”他说。艾伯特小姐说确有此事。
多站在那儿,手里攥着区伯特小姐给的石子,一动不动。
“很小很小的事也可以算。”艾伯特小姐温柔地说。
可是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我把石子交给了下一个人。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玛雅还是没来上学。
每天早晨,我慢慢地朝学校走着,希望这一天玛雅会回来,看着我微笑。
我对自己保证,这一天我一定会用微笑回应她。
“每一个善举,”艾伯特小姐说,“都会让这个世界变好一点点。”
但是玛雅的座位一直空着。
有一天,艾伯特小姐向全班宣布,玛雅不会回来了。
“她家要搬走了。”艾伯特小姐说。
然后她叫同学们拿出笔记本,拼写时间到了。
那天下午,我独自走在回家路上。
当我路过池塘时,我的喉咙里塞满了所有我希望自己已经对玛雅说过的话,和每一个我没有表达的善意。
我一次又一次地向池塘里扔石子,看着水面泛起波纹,然后扩散开去,再泛起波纹,再扩散开去……
就像每一个善举——不管是做了的还是没做的;
就像某个地方的某个女孩儿——伸出手,把小小的礼物拿给别人看,那个人却走开了。
我望着水面的波纹。
太阳渐渐落到了枫树林后,
而向玛雅表达善意的机会却
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